她是茶馆家的女儿,名叫婉然。

  他是说书先生,名叫翊九。

  初次相见是在她十六生辰那年,那日爹爹去世,仇家前来火上浇油讨要莫须有的债务,险些一把火烧了茶馆,幸好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,将她护在身后。

  那是婉然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公子,黑发翩翩眉眼清秀。

  他的手似乎温度很低,搭在婉然身上将她推向身后的时候,让她感受到一阵冰凉,但是抬眼看去的时候逢上的目光却是炙热的。

  贼人被三下两下赶走,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:姑娘别怕,我在这里。

  那是她失去父亲的第一个晚上,周围原本熟悉的一切却因为至亲的离去而变得陌生,寒风刺骨,她流了一夜的泪水。

  而他,在一旁陪着她待了整晚,也燃起了篝火,让原本冰冷的祠堂有了些温度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,婉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觉分外熟悉,那眉眼都如故人一般。

  翊九在茶馆旁说书,而婉然也就时常偷闲跑去说书台前拖着腮听他故事里的风起云涌。

  他的声音很悦耳,透着几丝温凉,没有什么波澜,可是却能揪起人的心,让心随着故事的情节跌宕起伏。

  他最爱讲的就是魔的故事,在他口中,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,特别是一个叫做魔尊的人物,让听客记忆深刻,也恨的咬牙切齿。

  他说,魔尊是个无恶不作的混世魔王。

  玉帝控雨的琼海杯是他打破的,此后人间大旱了三年,因此失去妻儿的人数不胜数。

  阎王的生死谱是他撕破的,为此黑白无常彻夜重新整理,搞得天地间多少人命数发生了变化。

  百年前的那场洪水是他搅起的,多少无辜的百姓都丧命于滚滚江流之中,人间哀嚎遍地。

  无论在人间亦或者天庭,魔尊一直都是个将感情置之度外,以灾难为乐的混世魔王,天庭管制不了他,也只得让他为所欲为,他的名字一旦提起,总会让人蹙眉唾弃。

  婉然问过翊九,魔尊那么坏,为什么你还爱讲他的故事。

  翊九说,因为我看得出来,你喜欢听。

  婉然确实喜欢听魔尊的故事,也好奇他狂傲的外表下的那颗心,究竟是冷是热。

  三载春秋,婉然亭亭玉立,无数才子上门提亲,可是婉然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隔壁的说书馆上。

  直到那天,一道圣旨伴着嫁衣被送入了茶馆:皇帝微服私访,在茶馆和婉然相谈了几句,心生好感,回宫之后便下旨来娶她入宫。

  婉然去找了翊九,可是却得知他在昨晚临时去南方采购香木制作木桌的消息。

  被皇帝瞧上这等三生有幸的事情,众人都在贺喜,可是婉然却在铜镜前落泪她明白皇命不可违,圣旨一下,她这辈子注定就是皇帝的女人,如果违背,说不定还会连累翊九。

  天下大雪,婉然穿上了鲜红的嫁衣踏上马车,望着那禁闭大门的说书馆,她尽力留给这片土地最后一次微笑。

  或许他回来之后会伤心,但是总是会忘记她的,也终究会娶另外一个贤惠的女子,有一个可爱的孩子,但是这一切自己都不能陪着他了。

  亦或者,他根本不会为此心痛。

  轿子越走越远,婉然抱着自己的膝盖,哭红了眼睛,可是就在这时,轿子猛然晃动起来,随后外面传来厮杀的声音。

  待到平静了一些,婉然才敢掀开帘子看了过去:翊九一身黑色长袍,指尖带着鲜血,站在洁白的雪中冲着她笑着,但是那双眸却是鲜血的颜色,让人发颤。

  婉然愣了一下,但是依旧毫不犹豫地冲着他跑了过去,紧紧抱住

  他的身子还是那么冷,但是婉然却感觉异常温暖。

  她说,你怎么回来了。

  他答,我的娘子要被别人抢走了,我怎么可能不回来。

  婉然抬眸,刚好看到那血红色的眸子。

  他的手指抚摸在婉然的发丝之间,说道:你还想听魔尊的故事吗?

  他说,玉帝的琼海杯不是魔尊打破的,而是一个待在玉帝身边侍奉的仙子醉了酒无意碰倒的,而他刚巧看到了这一幕,也刚巧对那个脸蛋红扑扑的仙子心动了。

  仙子酒醒之后不记得这件事,而他,就担下了这个罪名,反正玉帝老儿也不会奈他何。

  后来的魔尊,和仙子相爱了,玉帝得知之后大怒,将仙子打入凡间,在仙子的第一生,魔尊试图闯入阎王殿撕毁生死谱,让她永远不会经历死亡。

  可是天庭的力量太大,他没有做到,最终还是看着仙子离开自己。

  第二世的仙子生在小村庄,却在他闭关修炼的时候,被当做厄运的源头被烧死祭天,所以他搅了黄河淹了整个村庄为她陪葬。

  他不在乎背负多少骂名,也不懂什么大义凛然,但却知道只要敢碰她的人,死。

  他是魔,可以为她担下世间所有罪恶。

  在她笑的时候,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  “第三世,魔尊拦了人间帝王的婚轿,杀人劫走了新娘。”翊九紧紧抱住她,“幸好娇子还没到京城,不然……我可能要犯下更大的错,灭了那皇帝一家了。”

  为了爱你,成佛亦可成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