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家里有一个破旧的洗衣机。
破到什么地步呢?运行的时候只要稍不小心,“洪水”就会淹没这个小小的房间。每次启动,机体都会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声音。
儿女们想为他换掉,可老人却死活也不同意。
那是他老伴去世后在一个废旧工厂捡到的,老人年纪大了,耳朵也不好使,寻常的声音也听不见。平时儿女不在的时候,孤独和寂静就笼罩在他的身边,所以老人对它的“怪脾气”并不讨厌。
“爸,咱们扔了它吧,我们平时也不在家,万一出啥问题您这么大年纪了可怎么办啊!”儿子难得回来一趟,苦口婆心地劝着老人,“而且啊,我最近看了一篇报道,可吓人了。”
老人耳聋,有些话听到了,有些话没听到,虽说如此,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的儿子,仿佛怎么也看不够。
“咱们童话星不是和外星球有联络了吗?那篇报道说啊,那个星球很可能往童话星放了许多的研究机器人,它们会伪装成普通家具的样子,来搜寻一部分人的生活习性,以找寻人类的弱点。
而他们往总部传递信息的声音就像这洗衣机启动的声音一样,轰隆隆的,说不定它就是其中之一呢!”
男人对这件事其实也是半信半疑,但是为了达到目的,吓唬吓唬老人倒也无妨。
“瞎说!你就是想把我身边所有能发声的东西都带走,让我老人家孤独终老!”老人很气愤地说道。眼睛里尽是悲凉。
年轻人看不得这种感情,他害怕自己一个心软就会留在这里陪伴父亲,可是那样的话自己的前途就真的不保了。
他走了,小屋重新归于寂静,许久之后,老人起身插上了洗衣机的电源,放进去了几件衣服。
轰隆隆,轰隆隆……
数年后,洁白的病床上,老人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器械,他的眼神里尽是将要离开的解脱。
“儿啊,那台洗衣机是在你妈走的那天被我捡到的,我一直觉得它是你妈妈派来陪我的。”老人有气无力地说道,“我走了之后,把他放回原来的那个工厂吧。”
儿子哭着摇了摇头:“爸,我昨天回老家了,却没看见那台洗衣机,说不准它真的是来研究我们的机器人啊!”
老人笑了笑,看着洁白的天花板:“那他应该走了吧。嘿,咋这么一根筋呢?我一个老人有啥好研究的,他愿意留下,应该也是怕我孤独吧。”
说完,老人再次闭上了眼睛,不再说啥了,儿子也退出了探视房,和医生讨论着接下来情况。
重新安静的病房里,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,他看见了一张脸,那是他早已去世的老伴,此刻正张着双臂,仿佛在说你终于来找我了。
而那张脸慢慢变得清晰,老人身上监护仪的曲线慢慢变得笔直。
一张洁白的不像人类的手抚上了老人的额头,缓缓下滑帮助他闭上了眼睛。
后来啊,儿女们在病房里发现了那个早已经不见的破旧洗衣机,很自然地杵在老人的床前,就像在家里一样,只是似乎比平时新了许多。
儿子思索再三把它带回了自己的家里,但惊奇的发现使用过程中竟然再也没发出过那种雷鸣般的噪音,排水功能也没有问题,反而越来越好用,洗的衣服还带着一股清香。
只是它总会莫名其妙地改变方向,每次改变后直冲着的,正是老人曾经的那座小屋的方向。
愿迟暮的英雄,也有温暖相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