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老二

刘老二他爹马上就要八十八了，民间说法，这是大寿，得过。

于是刘老二不知道从哪弄了头牛。

成牛太贵，买不起，刘老二弄了个小牛犊，准备生日宴当天宰了，撑撑场面。

结果他爹在生日前一天晚上死了。

喜事变丧事，刘老二也没有了宰牛的心情。

等他想起来那头牛的时候，牛四周的草皮被啃得干干净净，土都薄了一层，牛跪伏在地上，眼瞅着要不行了。

刘老二琢磨着，牛是花钱买的，饿死了也没多少肉吃，不划算。于是连忙弄来了干草和水，塞到牛嘴里，最终是把这条命吊了回来。

刘老二想着，等把牛养肥了，就杀了吃。

可是突然就赶上了饥荒，别说把牛养肥，人都饿得皮包骨头。

米吃尽了，面吃尽了，粮仓里的苞米啃干净了之后拿着棒子打碎成末还能熬一锅粥。鸡被吃了，猪被吃了，牛本来是用来耕地的，但人们怕等不到明年耕种的时候了，于是准备把牛也吃了。

他们先盯上了刘老二的牛。

刘老二端着一杆土制的猎枪，站在家门口，说今天谁敢动我牛一下，我他妈把你脑袋崩了。

村长说，那牛再怎么值钱，那只是畜生，村子里这都是人命啊。

刘老二没言语，朝着旁边的树上放了一枪，打折了一根枝子下来。大家一哄而散。

晚上刘老二坐在牛旁边，抱着可怜的一把干草，喂给牛一半，自己留了一半塞在嘴里嚼。

刘老二说，你现在可不能死。我当初买你的时候人家说了，牛，要么就是小时候好吃，嫩，要么就是养肥了好吃，香。你嫩是嫩不了了，我只能等你肥起来，要不我钱白花了。

牛“哞”了一声，刘老二“啊“了一声，应该是干草扎破嘴了。

“我可还从来没吃过牛肉呢，不能糟践了。”刘老二说。

第二天，村里的人又围住了刘老二家。站在前面的五六个人，一人手里端着把土枪。

他们说，刘老二要么把牛交出来，大家一起吃，还记他一功。要么大家去抢，什么都不给他留下。刘老二说哪能呢，你们不要的脸不全都留在我家门口了吗。

有人开始骂刘老二，刘老二还嘴，更多的人骂刘老二，刘老二朝天开枪，有了第一声枪响，很快就有第二声，第三声。

牛跪伏在地上，突出的骨节把地面压出几个坑。没有东西锁住他。刘老二早就解开了它的绳子，通往山上的后门也已经打开。

但是牛没有走。

它在等刘老二的干草。

哪怕沾了血它也不嫌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