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瞧一瞧,看一看啊!”
“铁嘴神算何仙姑,断吉凶祸福,禳灾祸厄邪。”
我卖力的吆喝着生意,惹的周围一圈同行们纷纷怒目相向。
“我说姑娘,你这样招揽生意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!”
什么玩意?我吆喝两声怎么就扯到职业道德上面了。
“我辈道家子弟,当以为光大道门为己任,岂能如此掉价。”
“就是,就是。”
眼见攻击到浪潮一浪高过一浪。
我伸出食指,一指身后金瓦红墙,气派豪贵的建筑。
“道门弟子在佛寺门前摆摊儿算卦,还讲什么脸面。”
呱……呱……
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……
众人当场石化。
唉,这年头,干什么都讲究个包装。
什么白色的山羊须,中式乾坤掛,石头太子镜,一个比一个捯饬的神秘。
只我一身家常旧衣,年轻面嫩,混迹于一帮大老爷们当中,着实有些特别。
按理说,特别意味着显眼。
实则,一早上下来,我一单生意都没开张。
所有人第一眼看到我后,都会再转个90度的直角弯,去到旁人的摊子上。
哼!世人肉眼凡胎,以貌取人,活该破财。
我愤愤的缩回座位上,被闯到无语。
突然,眼前一道阴影垂下。
我人未起,笑先至。
“哎呀,这位先生算命吗?我乃道教学院科班出身,相面、解卦、看手相、测字无一不精,您看您想……”
“相面吧!”
我心头一喜,嘴里
“好嘞,客官您就䞍好吧!”
我抬眼细观望男子的面部,越看眉头越紧,越看心中越惊。
半晌过后,我无奈的叹了口气,道:“不好意思,小女才疏学浅,您这面我相不了,请去别家看看。”
那男子眼珠子一震,似是有些意外。
“为何……相不了?”
我摆摆手,再度缩回到座位上。
“相不了就是相不了,哪有什么为什么!”
男子怔了怔,也没过多纠缠,转身就去了旁边的摊子上。
唉,好不容易来了生意,却是个生司局,真是:瞎子点灯—白费功夫!
半日很快又过去了,我照旧一单生意都没有。
眼看太阳落山,阳气衰微,同行们三三两两的开始收拾摊子。
我也只好打烊收摊儿。
“交管理费。”
一只肥厚的大手,按在我的摊位上。
我抬头一看,是一位身着僧袍,头顶光光的和尚。
“什么管理费?”
“在这摆摊儿算卦,需要给寺庙交管理费,一天五十,只收现金,不接受转账,谢谢!”
大和尚面无表情,平板的语气像在念经。
“可是我这一天一毛钱都没赚到。”
“管理费一天五十,不接受赊欠,谢谢!”
好嘛!鸡同鸭讲!
我有些生气了,大声一字一句说道:
“你听清楚,我~没~钱!”
大和尚眼皮子都没抬一下,依旧一副欠揍的模样。
“请遵守规定,管理费50元。”
嘿,这人……我撸起袖子,正欲平平我动摇的道心。
这时,一张绿色的票子递到大和尚面前。
“这位大师的管理费我替她出。”
大和尚飞快的瞟了眼我,迅速抽走纸币,转身就走。
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,快到令人眼花。
我一声“不”字尚没来得及出口,就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。
我看向旁边那位好事者,忍不住翻了翻白眼。
“大师,请您为我相面!”
“我不是说过了嘛,我才疏学浅,道行浅薄,看不了。”
男子不为所动,坚持道:
“一下午,我看遍了所有人的摊子,全都一个说辞,只你和他们不同。
“哦?哪有什么不同,不过是你疑心罢了。”
“不是的,他们……说的全都不对,我……我已经……”
看着他满面的愁容,我不由的暗叹口气。
十挂九不准,这是算卦的常态。
所以一般算命先生都讲究个三七开,即:七分好,三分差,不说死。
可是眼前这位……
“阿嚏……”
霉气重的,我离的稍近都会鼻子过敏的程度。
“可你已经收了我的钱。”
我揉揉鼻头,禁不住有些心虚。
唉,算啦,我与这位已然结缘,再一味的推辞也孰事无补。
我仔细的看过他的面相,开口道:
“你头顶尖尖,枕骨平平,眼露三白,面色无华,鼻虽挺而无根,耳虽阔而无肉,实乃运势衰败,霉运缠身的面相。”
男子艰难的点点头,本就灰白的面色,此时更加的暗淡无光。
不仅如此,我在心里补充道:此人印堂黑青,周身死气缭绕。
不出三日,必将暴毙而亡。
当然出于职业道德,这些话我是不能宣之于口的。
我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那就是不断人生死。
这就好比一个癌症病人,如果不知道病情,尚还能支撑个一年半载,一旦知道自己得了癌症,那么许多人过不了心里障碍,会大大缩短生存期。
算命本就是泄露天机,如若再因此扰乱阴阳秩序,那么卜算者必的背负因果。
这也就是我上午没给他相面的缘故。
“大师,你说的都对。”男子苦笑着开口,“我从小就运气不好,啥离奇的倒霉事都能被我遇上,真是干啥啥不行,做啥啥失败。”
见男子一副身无可恋的衰样,我心下不忍,安慰他道:“你也不必如此,老话说的好,山穷水尽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,希望在人间嘛!”
“这样吧,我再帮你看看手相,看有没有什么……”
咦,这是怎么回事?
我原本只是为了安慰他装装样子,谁知一上手,却觉出不对劲来。
手掌厚实有力,指节修长俊美,最最重要的是这生命线将断未断,绝处逢生。
和面相所示,大不相同。
我翻来覆去的摩挲着男子的手掌,像极了调戏良家妇男的登徒子。
男子被我摸的不好意思起来,暗暗蓄力想要挣脱我的魔爪。
可是使了几次劲,都没挣开。
“大师……别这样,别这样。”
男子弱弱的反抗着,那叫一个含羞带怯我见犹怜。
“哎呀~真是世风日下,世风日下啊!”
旁边一位白胡子老卦师,半捂着眼睛,连连摇头。
我怒,“我是在给他摸骨,摸骨!”
接着我又对男子说:“你这种情况有些特殊,如果你信得过我,明日还是这个地方,我再仔细帮你瞧瞧。”
男子脸色微红,犹豫了半晌,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。
我满意的放开他的手,问道:“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?”
男子瞟了我一眼,随即吐出两个字“陆谦”
我听后大赞一声,“好名字”。
易经六十四卦,卦卦不同,每一卦却俱都是凶中有吉,吉中有凶,少有十全十美的。
唯有这一谦卦,乃是六爻全吉!
有这样的名字,想来陆谦的生机又多了几分。
出于礼尚往来,我凑的更近一些对陆谦说:“我叫何嘉,明天记得来找我呦!”
陆谦受了惊似的后退两步,双手紧攥着领口,娇羞的点点头。
我……
回到道观,子虚蹦蹦跳跳的迎出来。
“师姐,你答应给我买的卡片呢?
“没有”
“零食呢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漫画呢?
眼看子虚的眼睛越瞪越大,我心虚的别过头去,冲屋里喊道:“师傅我回来了!”
“哎呀,我乖徒儿回来了,快让为师看看。”
师傅一阵风似的飘出来,上上下下来回扫了我三圈,越看脸越黑。
“我的烧鸡呢?”
呃……
一阵冷风吹过,落叶在空中打了个转,飘然远去。
“师傅,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”
我迫不及待的和师傅讲了陆谦的事情。
师傅沉吟片刻,伸出两个手指,在我眼前一晃。
两个原因:一是他的命格本身并无大碍,只是受外界影响。
二是:你学艺不精,瞧的不准。
“那怎么可能?”
我脖子一梗犟道:“我可是您的首席大弟子,怎会学艺不精。”
师傅冷笑了两下,暴起怒吼道:“初级相面,中级摸骨,最终还批八字。我这么多年的教导全都喂了狗了。”
师傅吼的震天响,唾沫星子喷我一脸。
我嫌弃的用袖子抹了把脸,说道:“今日给他相面之时,太阳已然落山,所以便没看八字。明天,明天我还约了陆谦,到时定当仔细推敲。”
师傅怒气稍平,一甩袖子回屋去了。
我轻嘘口气,正欲跟上。
师傅回头撂下一句。
“钱没赚着,倒粘了一身的霉气回来,不拍干净,不许进屋。”
我无奈的收回步子,退回院里。
左右双手在双肩,双腿,头顶各拍一下,然后双脚分别跺三次,才怏怏的进了屋。
唉,这老头年纪越大脾气越臭,真的让人吃不消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