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y：梦游猫
有一位天使和死神是好朋友。他们虽然职责不同，但配合默契。比如，当人类降生的时候，天使会吻ta的上唇，会在那里留下一个小小的凹槽；而当人类死亡的时候，死神也会吻ta的额头，会消除眉间的皱纹。
他们就这样天衣无缝地配合着，享受着彼此存在过的痕迹，也享受着这份特殊的友谊。
死神有一天接到一个任务，是迎接一个孩子。他坐在高速路的电眼杆上，嚼着口香糖等待着。过了一会儿，果然一辆急速行驶的车飞了过来，死神一看表，马上到时间。他就要扔下一块石头，却无意中瞥见车里有一个待产的孕妇。她正在痛苦地挣扎着，全身是汗……
死神瞬间明白。
哎，还是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啊！
死神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说过，他很喜欢孩子的啼哭。尤其是刚出生的孩子，每一个动作，都能将人融化。他不忍心……再等等吧！
于是死神拖延着，反而化作保护神，一路保护着母子。
产妇已经被送到手术室了，死神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原来，羊水破了，且脐带绕颈，正是最好的时机。
正当死神纠结是否要行动时，他的好朋友出现了。他从手术室的灯光中降落下来，身上包裹着神圣的光芒，悄悄地站在死神身边。
他握住他的手。
死神立刻感觉到一股温暖流遍全身。这是天使才有的温度。
死神转过头，天使给了他一个眼神。死神立刻明白：这个孩子注定要降生。
他收起了杀心，反而退到天使身后。
无需多久，孩子就被医生取了出来。孩子在啼哭。医生将孩子拿给母亲，母亲眼里的热泪涌了出来。
如此生机勃勃的小生命啊！差一点就……
当医生将孩子收拾停当放在推车上时，天使低下头，吻了吻孩子的上唇，立刻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凹槽。孩子笑了。
这一幕幕被死神看在眼里，他也跟着笑了。
*
天使跟死神坐在医院的天台上，喝着同一杯冰咖啡。天使刚刚吻了一个降生的孩子，而死神徒劳无获。
死神看起来有些忧虑。
“你今天的任务可没有完成哦。”天使说。“不要独自承担。”
死神喝了一口冰咖啡，没有说话。
他们就这样俯瞰着脚下的众生，沉默了许久，直到天黑，月亮低垂。
“如果你会因此受到惩罚，就跟他们说，是我阻止了你。”天使说。
死神看了看月亮，又看了看自己的好朋友。他摇摇头，淡淡一笑。“至少，你完成了任务。”
*
这是死神的第一次遇见这个男孩。
死神第二次遇见他时，男孩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少年。他站在街道上，哭着打电话，给一个晚间节目，说自己的爸爸打妈妈，很可怕。可是节目组却让他打给派出所。他不敢，缩在角落里哭泣，第一次萌生了想要自杀的念头。死神化作一个温暖的姐姐，询问他，给他纸巾，帮他擦泪。
“你的路还很长。”死神最后说。“不要这么轻易说死。”
*
死神第三次遇见他时，男孩刚刚大学毕业。找不到工作，又被女友分手。他站在阳台，打开窗子，风吹进来，难过得想死。死神化作楼下的邻居，说自己家里漏水了，让男孩检查一下卫生间。男孩只好擦干眼泪，打开门。死神看起来很年轻，跟男孩没差几岁，手里拿着两杯冰咖啡。
“喝一杯吧。”死神说。“我不小心多买了一杯。”
男孩吸了两口，刚刚想死的心又落了下去。“其实，我没有真的想死，我只是很难过。你说我的命运怎么如此不公？”
“不，你的命其实很好。”
*
死神第四次遇见他时，男孩已经变成中年。他生意失败，背着债务，独自在桥上抽着烟。他瞥了一眼桥下的河水，又退了两步。
死神化作路过的大爷，拄着拐棍对他说，“喂，小伙子，你知道那个胜利路怎么走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有手机，帮我查一下。老人家记性不好。”
男人查了一下，发现路虽不远但很难走，就只好带着老人一起走。走了一夜，跟迷宫似的，最后他累得瘫在地上，也不想自杀了。
可当他起来时，老人却不见了。
*
死神第五次遇见他时，他正躺在病床上。他刚刚确诊了，很悲伤。他舍不得自己的妻子、孩子，经常偷偷哭泣。死神化作一个小孩子，不小心误入他的病房。
“爷爷，你见过我的翅膀吗？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是那种可以飞起来的翅膀。”
“我说了，没有。”
“可是我明明看见它飞到你这里了。”
“那你自己找吧！”
“算了，爷爷。我把它送给你吧。我希望它可以带着你飞到天上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天上有天使啊。”
*
死神第六次遇见他时，男孩已经垂垂老矣。他如今独自居住在海边，每日享受着落日与海风。
有一天，他突然感觉到什么，特别想吃冰棍。于是就去附近小卖铺买了两根，细细品尝，边走边吃，直到回家躺在床上。
一只流浪猫跟着他回了家。
老人刚躺下没多久，就自语道：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死神没敢现身。
“别躲着了，我都看见了。”
死神纳闷，怎么可能……
“我出生的那一刻，我就看到你了。你当时就躲在他后面，像个影子一样。后来我就忘记了，没想到这个画面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。现在，我做好准备了，请你出来吧！”
死神终于有勇气站了出来。
“还有一根冰棍，我放在碗里了，你快点吃，别化完了。”
“不，我不吃。”
“别客气，就当我欠你的。”
“你欠我的？”死神拿起冰棍。其实他跟在老人后面很久了，一直很好奇这个冰棍的味道。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”老人说。“我们已经见过很多面了。你有时是女孩，有时是男人，有时是老人，有时是孩子，有时还是猫。你比最好的朋友还了解我，却不知，我早已识破你的身份。谢谢你。”
死神舔了一口，果然，味道不错。
“来吧！让我安然入睡。”老人张开双臂。“让我飞上天吧！”
“等等。”死神突然感觉到什么，一股暖风吹过来，熟悉的人影又站在他的背后。是天使。他也来了。
“喂，老朋友，你今天不忙吗？怎么，也过来凑热闹啦？”
“不好意思，今天特别闲。”天使一步转到死神面前，抢走他的冰棍，也舔了一口。“果然，味道不错。”
“好吧，你可记得他？”死神指了指老头。
“当然，我吻过的孩子怎么会忘记。”
“原来，你就是那个天使。”老人算是看明白了，热泪盈眶。“你们……”
“是的，我们是朋友。”天使和死神一起说。
“天啊！我真是幸运！”老人睁大了眼睛。
“这哪里叫幸运！当年你在子宫里差点死了，是他救了你，这才是真的幸运！”天使说。
“不是我，是你。”死神说。“你的出现让我确信他必须出生。”
“那天我看你守护着他们去医院，我才决定帮你的。真正救他的人是你！”
“难道……你没有任务？”
“反正是你！”
“我不管，是你是你就是你！还我冰棍！”
“不给不给就不给！”
……
两个神跟孩子似的，在那里抢来抢去。
老人在天使和死神之间来回思索，虽然他也没明白到底是谁救了自己，但这不重要了。
最后，他幸福地闭上了眼睛。死神吻了他的额头，眉间的皱纹消失了。
这一天，死神和天使一起送走了老人。
之后，他们又一起飞上天，去迎接新的生命。
EN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