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露露的睡前故事

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,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片湿地。一只年轻的雌性丹顶鹤——白云,正拖着受伤的左翼,艰难地在芦苇丛中穿行。她的羽毛本应洁白如雪,此刻却沾满了泥泞;头顶那抹标志性的朱红色也变得黯淡无光。

三天前,在向南迁徙的途中,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使鹤群四散分离。白云的翅膀被冰雹击中,不得不脱离队伍,坠落在这片陌生的湿地。饥饿和疼痛折磨着她,但她依然昂着头,用喙梳理着凌乱的羽毛——这是丹顶鹤与生俱来的骄傲。

“咯——咯——”一声清亮的鹤鸣划破晨雾。

白云警觉地抬起头,看见一只体型比她稍大的雄性丹顶鹤正站在不远处的浅滩上。晨光为他洁白的羽毛镀上一层金边,头顶的朱红鲜艳夺目,黑色的次级飞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,宛如一位身着礼服的绅士。

“你受伤了。”雄鹤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近,声音低沉而温和,”我叫墨羽,是这片湿地的居民。”

白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,但伤翅传来的剧痛让她踉跄了一下。墨羽立刻展开翅膀稳住她:”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
接下来的日子,墨羽成了白云的守护者。他每天为白云带来新鲜的鱼虾,用喙轻轻为她梳理羽毛,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,潜入深水区寻找能消炎的水草。当白云因伤口疼痛而颤抖时,墨羽会站在她身旁,用温暖的羽毛包裹住她,发出轻柔的鸣叫安抚她的情绪。

一个月后的清晨,白云的伤终于痊愈了。她站在水边,展开双翅,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墨羽望着她,眼中满是赞叹:”你真美。”

白云羞涩地低下头,随即又抬起,直视墨羽的眼睛:”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
按照丹顶鹤的习性,白云本该继续南迁,加入越冬的鹤群。但当墨羽问她何时启程时,白云只是轻轻摇头:”我想留下来。”

墨羽的眼睛亮了起来,他展开翅膀,开始了一场求偶之舞——昂首挺胸,跳跃旋转,黑色的次级飞羽如裙摆般展开。白云也加入舞蹈,两只鹤在水边翩翩起舞,倒影与实体交相辉映,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。

从此,湿地多了一对形影不离的丹顶鹤。春天,他们在浅滩觅食,墨羽总会把最肥美的小鱼让给白云;夏天,他们并肩站在水中,为对方梳理羽毛;秋天,他们一起教导新生的雏鹤飞翔;冬天,当其他鹤群南迁时,他们依然坚守在这片湿地,相互依偎取暖。

一年又一年过去,白云和墨羽成了湿地中最令人称羡的一对。当地的摄影师们为他们拍摄了无数照片,游客们专程前来观赏他们优雅的舞姿。但这对鹤夫妻眼中只有彼此,他们的爱情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。

然而,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。那年的夏天异常炎热,湿地水位持续下降,许多水鸟被迫迁徙。白云和墨羽的巢穴建在一处小岛上,原本四周环水,如今却成了一块干涸的土丘。

“我们该离开了,”白云担忧地说,”这里很快就会没有食物。”

墨羽望着巢中那枚即将孵化的蛋——这是他们五年来第一次成功受孕的蛋,摇了摇头:”再等几天,小家伙马上就要破壳了。”

白天,墨羽飞往越来越远的地方寻找食物;夜晚,他站在巢边,用翅膀为蛋遮挡烈日。白云劝他休息,他却总是说:”我不累。”

第七天的正午,太阳毒辣得能把人烤化。白云从远处的水源回来,发现墨羽倒在巢边,翅膀仍然保持着保护蛋的姿态。她惊慌地跑过去,用喙轻触伴侣的身体:”墨羽!墨羽!”

墨羽虚弱地睁开眼睛:”蛋…还好吗?”

白云这才注意到,在墨羽用身体制造的阴影下,蛋壳已经裂开一道细缝,里面传来微弱的”啾啾”声。她既欣喜又心痛:”蛋要孵化了,但你需要水!”

墨羽的喙已经干裂,羽毛失去了光泽,但他还是挣扎着站起来:”我没事…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…”

那天傍晚,小鹤终于破壳而出,是一只健康的雌性幼鹤。白云为她取名”晨曦”,希望她能像晨光一样带来希望。然而墨羽的情况却越来越糟,他几乎站不起来,只能躺在芦苇丛中,呼吸微弱。

“我去找帮手!”白云焦急地说。

墨羽用最后的力气拉住她:”别走…陪着我…”

白云的眼泪落在墨羽的羽毛上,她展开翅膀,像一把大伞为墨羽遮挡夕阳的余晖。小晨曦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依偎在父亲身边,发出悲伤的鸣叫。

夜幕降临,星光洒在湿地上。墨羽的气息越来越弱,他用喙轻轻触碰白云的脸颊:”对不起…不能陪你们了…”

“不,你会好起来的!”白云哽咽着说,”我们还要一起教晨曦跳舞,看着她长大…”

墨羽的眼中映着星光:”白云…遇见你…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”照顾好…我们的…”

最后一个词没能说完,墨羽的头缓缓垂下,眼睛永远地闭上了。白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鸣,那声音在寂静的湿地中回荡,惊飞了栖息的水鸟。

接下来的日子,白云像丢了魂一样。她机械地捕食喂给晨曦,却几乎不吃任何东西。每到黄昏,她都会回到墨羽离世的地方,站在那里直到月亮升起。晨曦长大后,白云教她跳舞,但再也没有跳过那支与墨羽共舞的求偶之舞。

十年后的一个清晨,年迈的白云站在水边,望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。羽毛不再洁白,头顶的朱红也已褪色,但她的姿态依然优雅。远处,已经成年的晨曦正带着自己的伴侣和孩子们在浅滩觅食。

白云突然展开翅膀,开始跳舞——那是墨羽第一次为她跳的舞。她的动作不再轻盈,但每一个转身,每一个展翅,都饱含深情。跳完最后一个动作,白云仰天长鸣一声,然后缓缓闭上眼睛,倒在了她和墨羽初次相遇的地方。

当晨曦发现时,白云已经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她的头朝向墨羽当年离世的方向,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微笑。

从此,湿地的居民们常常说起这对丹顶鹤的故事。有人说,在晨雾弥漫的清晨,能看到两只洁白的鹤影在水边翩翩起舞;有人说,在月圆之夜,能听到空中传来两声和谐的鹤鸣。但无论如何,白云和墨羽的故事永远留在了这片湿地,成为爱情最忠贞的见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