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光的石头

作者：灯火阑

小熊在溪边发现了一颗会发光的石头。它刚把爪子伸进水里，那团暖黄色的光突然开口说话了：”你能帮我找星星吗？”波纹荡漾的水面映出小鹿湿漉漉的眼睛，犄角上缠绕着月光织成的丝带。

那天之后小熊总能在蘑菇圈里遇见小鹿。他们用松果当指南针，踩着松鼠遗忘的松塔阶梯爬上云朵，收集散落在银河边缘的星屑。小鹿的蹄子会变出蒲公英绒毛般的星光，小熊则负责把这些光亮装进树洞做的罐子里。有次他们迷路闯进彩虹背面，发现所有的颜色都在这里沉睡，像打翻的颜料在云絮间流动。

第七个满月升起的夜晚，装星屑的罐子突然裂开了。小熊慌忙用爪子去接，却看见碎片化作萤火虫萦绕着小鹿旋转。犄角上的月光丝带开始褪色，小鹿低头蹭了蹭小熊的耳朵：”其实我弄丢了属于自己的星星，只能在每个雨季来临前收集星光修补犄角。”

小熊默默翻出冬天囤的蜂蜜，把最甜的那块琥珀色结晶系在小鹿脖子上。第二天他们找到彩虹尽头的老橡树，树洞里沉睡着被露水包裹的星辰。当小熊捧着这颗冰凉的小月亮时，小鹿犄角突然绽放出比银河更璀璨的光芒——原来最亮的星星要靠两份温暖才能唤醒。

现在每到下雨天，森林里总会飘着蜂蜜味的星光。路过的动物都说看见云朵上坐着两个影子，一个顶着金灿灿的犄角，一个抱着装满月亮的罐子。但如果你仔细听，晚风里除了溪水的呢喃，还有小鹿轻轻哼着星星摇篮曲的声响。

第二天，小熊带着蜂蜜罐去医院探望小鹿。推开病房门时，却看到小鹿正趴在窗台边折纸船，面色红润地哼着歌。”原来你没生病？”小熊愣在门口，蜂蜜罐”哐当”摔在地上。

小鹿惊慌失措地打翻水杯，纸船在漫开的水渍里逐渐洇湿。”对不起…”他垂头盯着湿漉漉的纸船，”爸爸说如果我不装病，就要送我去封闭式寄宿学校。”小鹿的鹿角渗出细汗，”他总说我跟着你种树是浪费时间，应该多背英语单词。”

小熊蹲下身擦拭地板，发现垃圾桶里堆满被撕碎的奥数试卷。小鹿突然抓住他的爪子：”我们把约定改到今天吧！现在就去种树！”但当他推开窗户时，楼下的梧桐树旁站着三个穿黑西装的大人——小鹿的父亲正指挥工人砍树，说要改建英语补习教室。

“来不及了。”小鹿把最后一只纸船塞进小熊掌心，船身写着”SOS”。小熊想起奶奶家后山那片被开发商烧毁的枞树林，终于明白上周小鹿说”种一百棵树就能召唤树精灵实现愿望”时，眼里闪烁的不是童话的光，而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绝望。

当晚暴雨倾盆，小熊在新闻里看到”神童因压力过大试图跳楼”的紧急报道。他冲向医院时，手里还攥着那艘被蜂蜜黏住的纸船。急救室门口，小鹿父亲喃喃自语：”我不过是把钢琴课从每天四小时加到六小时……”

病床上的小鹿浑身插满管子，却对小熊露出熟悉的笑容：”明天…种树…”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，小熊突然发现窗台上摆着一盆蔫头耷脑的树苗——正是他们当初约定要种的榉树，此刻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，正落下最后一片枯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