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极星森林的蓝雾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，艾莉森的登山靴碾碎了一片冰晶苔藓。自从发现这片未登记在卫星地图上的原始森林，生态学研究生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三天。此刻她正蹲在地上，用镊子夹起一片泛着金属光泽的枫叶标本。
荧光忽然在视网膜上炸开。
半透明的蓝翅掠过鼻尖，那只巴掌大的磷光蝴蝶像是从童话里飞出来的精灵。艾莉森追着飘忽的光斑穿过荆棘丛，腐殖土突然塌陷成漩涡，她坠入了一片绝对寂静的银色空间。
“欢迎来到北极星时间胶囊，第114514号访客。”
机械合成的女声从头顶传来。艾莉森揉着发麻的手肘抬头，看见蝴蝶悬停在半空，翅脉流淌着液态金属的光泽。随着它翅膀扇动，周围的空气泛起涟漪，无数被定格在空中的雨滴显形，折射出七棱镜般的光谱。
“这是二十三世纪最伟大的生态保护装置。”蝴蝶降落在她肩头，尾翼垂落的银丝在空中编织全息投影，”当人类终于意识到自己摧毁了地球时，我们在冰川深处埋下三百个这样的时间胶囊，每个都封存着完整的生态系统。”
艾莉森触摸悬浮的水珠，指尖传来冰凉的刺痛。她看到蜻蜓振翅的瞬间被拉长成慢动作，露珠沿着蛛丝滑落的轨迹凝固成珍珠项链，就连风都被折叠成可见的波纹。不远处，一头梅花鹿昂首嘶鸣的姿态永远定格在仰头的刹那，鹿角上开满永不凋零的冰花。
“代价呢？”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，”让时间停滞的代价是什么？”
蝴蝶忽然解体成无数光点，又在三步外重组成人形。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虚影，胸牌上”艾琳·沃森博士”的字样正在褪色。”每个时间胶囊都需要守护者。”女科学家的投影抚摸着梅花鹿结晶化的皮毛，”我的意识被上传到量子服务器，和反物质反应堆融为一体。但两百年过去，反应堆即将耗尽能量……”
全息投影突然闪烁起血红警告。艾莉森看到树冠开始崩解成像素点，凝固的雨滴矩阵出现裂纹。机械蝴蝶重新聚形，翅膀上的鳞片簌簌掉落，露出下面跳动的电路板。
“请做出选择。”艾琳的声音混杂着电流杂音，”用你的生物电流激活备用系统，代价是成为新的守护者。或者……”
艾莉森将手掌按在突然浮现的操作面板上时，想起了实验室里那些装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。当剧痛从指尖窜向心脏，她看到自己的血管正在玻璃化，皮肤下透出齿轮转动的虚影。最后一眼望向正在复苏的森林时，飞舞的冰晶在她视网膜上灼烧出永恒印记。
第二年春天，护林员在北极星森林发现了新的蝴蝶品种。它们有着半透明的蓝翅膀，总在黄昏时分绕着某片空地飞舞，翅尖拖曳的荧光像极了某个女孩失踪那晚的星轨。
在艾莉森接触机械蝴蝶翅膀时，突然涌入的记忆碎片像万花筒般炸开。她看到公元2145年的地下城穹顶正在崩塌，戴着防毒面具的人群跪在干涸的河床祈祷。全息新闻里滚动播放着太平洋垃圾漩涡吞没岛屿的实况，穿着防护服的科学家们在培养舱前焚烧论文。
突然画面切换至雪白实验室，年轻时的艾琳正在给蝴蝶安装量子芯片。”记忆存储完成率98.7%。”她对着通讯器说，身后的观察窗外，反物质发动机将整个黄石公园连根拔起，封装进旋转的力场球体。漫天极光中，十万只机械蝴蝶腾空而起，翅尖拖曳着人类文明的DNA图谱。
“这是我们的赎罪。”艾琳将神经接驳器刺入太阳穴时，泪水在失重舱里凝成漂浮的水银珠，”让被辜负的自然，永远凝固在最美好的瞬间。”